窗外又開始下雨,滴滴答答的,讓人完全提不起幹勁,連地板也黏黏的,只能趴在鋪了玻璃桌墊的餐桌上,將電風扇設定好對著自己狂吹。
  
  
  好熱啊……為什麼就算下了雨也還是這麼悶熱呢?
  
  
  剛晾上去的衣服也皺巴巴的散發出梅乾菜的味道,真是太驚悚了。
  
  
  我無精打采地把頭轉向一邊,公寓大門喀嚓一聲打開,可惡的傢伙踢掉拖鞋,抓著報紙走了進來。
  
  
  「你趴在那幹嘛?」
  
  
  「因為我嫌棄你的沙發。」
  
  
  不過,冬天的時候很好癱。
  
  
  我臉頰在玻璃桌墊上蹭蹭,滾了一圈遠離被體溫捂熱的地方,繼續呻吟──好熱好熱好悶好悶,然後不由自主的繼續滾向離冰箱門最近的地方;可惡的傢伙正在翻找他昨天放進去的檸檬紅茶,但是我不會告訴他那兩大瓶檸檬紅茶早就被我和百宮分贓掉了。
  
  
  嗚啊……要是可以住在冰箱裡就好了。
  
  
  不死心的又翻找半天,可惡的傢伙終於放棄紅茶,改拿了瑞鱗煮好後一直沒人去動的青草茶出來。他擰開瓶口,突然看見掛在陽台上的衣服,有點驚訝的樣子。
  
  
  「你晒衣服啦?」
  
  
  「對啊對啊,還快點跪下來感激涕零叩頭謝恩銘感五內啊,不然你要開冷氣出來給我吹我也可以唷。」
  
  
  我擺擺尾巴,示意平身,沒想到那傢伙居然接了這麼一句話:「幹嘛不順便把自己洗一洗也晾上去?應該會涼很多。」
  
  
  「你說什麼?那能看嗎!混帳!」
  
  
  重點好像不是這個,不過不管了,反正這傢伙看起來就是一副來吵架的樣子。
  
  
  我跳起來,努力揮著拳頭,卻被可惡的傢伙拿青草茶冰了一下腦袋,颼──再被電風扇一吹,咻──汗毛突然就豎了起來。
  
  
  我趕緊搔搔耳朵,「你幹嘛你幹嘛?想打架嗎?」
  
  
  他看了看陽台外的雨簾,唰──唰──唰──唰──嘆了口氣,拉開椅子坐下。
  
  
  「看你這麼無聊,來講個故事好了。」
  
  
  「故事?」
  
  
  他點點頭,搔搔下巴的鬍碴,露出很詭異的笑容。
  
  
  「前一陣子出任務的時候,聽到有人說,不知道為什麼,每天晚上啊──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啊──馬桶底部都會悄悄地、悄悄地漏水。一開始呢,以為是馬桶壞掉了,但是後來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然換成了牆壁在漏水。」
  
  
  我看見可惡的傢伙嘴角微微勾起來,忍不住後腳滑滑,稍微遠離這個傢伙。
  
  
  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預感的說。
  
  
  「那傢伙想啊,也許是對面住戶浴室用水的時候,不小心灑進來的吧。抱著這樣的心態無所謂的繼續使用浴室。沒想到某一天,在聊天的時候才發現,對面的住戶早就已經搬走很久啦──『啊,原來早就沒人住了嗎?那麼,水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那傢伙這麼想著,可是想破頭也想不出到底是哪裡出問題,只好從晚飯時間就守在浴室牆壁前等著看水是從哪裡來的。」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嘴角弧度也越來越可疑的擴大。
  
  
  「他按下電視開關,坐在浴室前面一邊看著綜藝節目一邊等待漏水的瞬間,等了很久、很久,最精華的十點檔都播完了他還是沒看見漏水。於是他站起來,吐了好大一口氣。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電視台做了好長一篇盛竹如的專訪。那傢伙因為懶的轉台,就這麼放著電視聲音繼續播著,刷起牙來。」
  
  
  青草茶被可惡的傢伙豪邁的一口灌了半瓶下去,因為下雨,屋子裡光線嚴重不足,又被那傢伙故意壓低的聲音影響,我慢慢的、慢慢的,滑下餐桌,窩到椅子上只露出半張臉面對可惡的傢伙。
  
  
  他說:「可是刷牙到一半,他忽然覺得不對勁:腳下怎麼濕濕的?低頭一看,嗚哇──半間浴室都積水了。背後的牆壁上磁磚間用孔固力膠縫起來的地方先是冒出一片涼涼的水霧,然後漸漸變成小水珠,接著水珠從牆壁上流了下來,一滴水、兩滴水……就像在哭泣一樣,積水慢慢的高到了和門檻一樣高的高度。怎麼會這樣呢──?」
  
  
  「嗚嘎!」
  
  
  這傢伙的聲音怎麼會這麼欠打呢──?小小叫了一聲,我壓下耳朵,連鼻子也一起藏到桌子下。
  
  
  「那傢伙慢慢回頭,水是無聲無息的流下來,整間浴室裡一點聲音都沒有;突然間,在這樣的安靜裡客廳電視的聲音變大了;他想起現在被採訪的盛竹如以前曾經說過這樣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台灣房地產業興盛的時期,有個板模工人殺了自己的妻子,埋進興建中的大樓板模裡灌了水泥,偽裝成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樣子。」
  
  
  砰轟──!很遠的地方有雷聲打下來,我立刻很配合的尖叫出聲:「咩嘎──!」
  
  
  那傢伙趁我閉起眼睛的時候把上半身橫過桌子,故意把臉湊的很近很近的壓低了說話聲:
  
  
  「過了一陣子之後,那間埋了屍體的牆壁被改裝成一間廁所,每天晚上、每天晚上,都會滲出一種帶著紅色的液體,像是人在哭一樣的慢慢的、慢慢的滲出來……那傢伙想到這裡,嚇的一動也不動,連眼睛都不敢移開那個正在漏水的牆壁。最後,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聲音……耳朵都快被壓到變形啦!我嘎嘎嘎地遮著耳朵大搖頭,退退退只差沒把自己退擠進去椅背接縫,頭上卻還是不斷傳下那傢伙機車到極點的聲音:
  
  
  「從最早開始漏水的馬桶──深處──傳來的聲音──」
  
  
  聲音──聲音──砰轟!又是好大的打雷嗚啊啊啊啊!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她說──說──」
  
  
  「說你不要說別人壞話!」
  
  
  砰啪!耶咦?
  
  
  我眨眨眼睛,放開耳朵,瞪著突然從洗碗槽冒出來的紫衣女人暴打了一頓可惡的傢伙。
  
  
  「混帳王八羔子你娘是沒教過你不要在別人背後說壞話要說也只能說好話沒事兒胡說八道胡亂造謠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拿熱鐵拔舌頭是不是什麼馬桶漏水牆壁噴水你擺明了就拿老娘開玩笑當老娘聽不出來是不是還牽扯到人家盛竹如去作甚我看你就是皮癢找死上次老娘的帳都還沒找你算清楚呢你現在又來招惹人家小狐狸要不要臉啊你哪天出去你就別失腳掉下個哪裡的山溝溝水溝管子看老娘不趁機整爆你還有臉說是廁神嘛──」
  
  
  「……」
  
  
  我張大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著被爆打又不能回手的傢伙很久很久以後,才從百宮那裡聽到掛在我心裡很久,在意的不得了的結局。
  
  
  百宮撲撲翅膀,很不屑地說:「什麼鬼故事,隔壁冷氣房的冷氣管線沒裝好漏水而已啦。喂,別管那傢伙了,瑞鱗特製的涼麵冰在哪裡?快點拿出來吃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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