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陽光就想到夏天,說到夏天就想到海──邊!」
  
  
  「小心遇到瘋狗浪。」
  
  
  可惡的傢伙只涼涼的癱在沙發上這麼說,然後用腳踹了踹我,「喂,今天輪到你下去拿報紙。」
  
  
  「什麼!你這樣對嗎?你不覺得按照毛髮量的比例來說,應該是你下去拿才比較對吧?」
  
  
  他皺起眉頭,肯定覺得案情並不單純。
  
  
  「啥鬼毛髮量?你是想說我有地中海危機嗎?」
  
  
  「嗯……我什麼都沒說。」我立刻跳離沙發,咻──滑向電視櫃,「不過你最近的髮線好像有給它那麼、那麼往後退了一點……嗚嘎放開我!你不能這麼做!殺狐狸是不道德的!」
  
  
  「如果剝掉你的皮可以讓我賺一筆我就這麼做。去拿報紙。」
  
  
  這傢伙!一定是挾怨報復!我只不過說出了一點點的事實……而且,被殘酷的扔出大門,哀怨地拖著腳步啪地按下電梯的我,忿忿不平地看著外頭想──而且不覺得再這麼大、這麼大、大的好像一走出去曬到太陽就會轟的自燃起來的天氣裡,讓毛髮量比較少吸熱率比較低的人類出門會比較好嗎?
  
  
  啊啊……一想到要走出門我就不開心。
  
  
  正死扒在相對而言比較涼爽的門口,我絞盡腦汁努力思考要怎麼不走出門也能拿到報紙的時候,突然一道陰影蓋了下來。
  
  
  抬頭一看,是個就算在這種社區也很難看到的傢伙。
  
  
  喂喂,就算是非人,也不會長成一副剛從電視卡通裡面爬出來的鋼彈的模樣啊。
  
  
  『小狐狸,你擋到門了。』
  
  
  就連聲音也鋼彈化了似的,充滿奇妙的金屬嗡嗡聲。
  
  
  我好奇的歪著頭,他倒也很有耐性的和我對看,只是沒過多久鋼彈的金屬外殼突然噌──的冒起了一陣白煙。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我嚇到從門上滑了下來,就算隔著一扇玻璃門也能感覺到門外溫度瞬間飆升,但那傢伙卻不慌不忙地從背後能源箱的地方拉出條水管,就像白煙那麼突然地出現一樣,消防水柱也很突然地噴了出來。
  
  
  唰──是蒸籠嗎?鋼彈形的蒸籠嗎?
  
  
  『抱歉抱歉,在下的體質不大適合曬到陽光。可以讓在下進去了嗎?』
  
  
  「……」
  
  
  我立刻讓出門,在那傢伙踏進門的時候,聽見了一聲很微妙的滿足嘆息。
  
  
  『真是得救了呢。』
  
  
  ──我非常不懷疑這句話……但是你得救了卻苦到這時跟你站在同一個空間的我啊。
  
  
  電梯間的溫度瞬間至少上升十度以上,雖然在噴過水、冷卻之後鋼彈的外殼漸漸露出金屬的冷光,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很熱,熱的讓我有種外頭陽光比較涼的錯覺。
  
  
  『對了,能夠請教一個問題嗎?』鋼彈傢伙伸出兩隻空空如也的手,苦笑著說:『雖然管理員大人已親自手寫了一份介紹信給在下,但剛才的情形小狐狸你也看到了,說來真是可恥,那份介紹信……』
  
  
  ──被拿在手上,然後不小心燒掉了……
  
  
  我看看那雙手,又看看鋼彈,嘆了口氣。
  
  
  「你想找誰?先說好,按照規矩我只能告訴你你要找的人在哪間屋子,沒辦法帶你去的喔。」
  
  
  點頭了,鋼彈點頭了。
  
  
  我努力閉起嘴巴,試著不要對鋼彈下巴和胸口的撞擊聲笑出來。頭盔底下的那傢伙對此好像也很無奈的樣子,跟著笑了兩聲:『在下欲探訪的是潛藏於此的深海之子,擁有鮫波之稱的千年歌者。聽聞這裡有位名為楊修的中介人可以為我引介,故而斗膽來訪。』
  
  
  「……」
  
  
  這大概就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意思吧。
  
  
  「啊……既然是找楊修,那就沒辦法了。」
  
  
  ──八卦魂在燃燒啊,親愛的報紙你就在外面多等一下好了。
  
  
  我摸摸耳朵,光明正大的給自己找到理由不去外頭拿報紙,領著鋼彈一路直回家門。
  
  
  才剛推開家門就看到楊修從沙發椅上彈了起來,表情超錯愕的模樣。
  
  
  「自由鋼彈──?等等、不對,沒有那個翅膀,所以應該是……咳咳,去泡茶。」
  
  
  就算他故意板起臉也嚇不倒我的。
  
  
  我呸了一聲:「阿宅。」
  
  
  「宅屁!」
  
  
  吼歸吼,某些時候楊修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但是因為這次的委託人特性的關係,我只好把房裡的窗簾全部拉上,搬出所有電風扇對準一進門就直接躲到陰暗角落的鋼彈狂吹,然後思考有沒有必要開冷氣下去。
  
  
  楊修搬了椅子坐到委託人對面,正經八百的問:「請問您是?這副外表並不是您的原形吧?」
  
  
  『確實如您所見。』鋼彈點點頭,『但因在下有不可避免的理由,只能出此下策,偽裝成如此模樣。』
  
  
  說完之後房間裡面奇妙的保持沉默了很久。
  
  
  我看看楊修,他雖然面無表情,但大概正在心裡哭泣夢碎吧。
  
  
  ──每個大叔的心裡都住有一個少年。
  
  
  我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後齜牙咧嘴嘰嘰叫著被他捏著脖子扔到一邊去。這可惡的傢伙!
  
  
  「那麼,說說看你的來意吧。」
  
  
  他抓抓頭髮,嘆了口氣。這口氣顯然讓對面的委託人很緊張,僵了很久以後──不知道算不算僵,總之沒聽見金屬零件和嗡嗡聲好一陣子──從盔甲底下發出深吸一大口氣的聲音。
  
  
  委託人突然伸手拔下頭盔。
  
  
  我張大了眼睛。
  
  
  頭盔底下是一副很正常的人類面容,太正常了,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沒有捲捲眉毛也沒有長在頭頂的耳朵更沒有額頭上突然開出三隻眼,正常的讓人懷疑起他把自己包成這個樣子到底在想什麼。
  
  
  Cosplay?……那也太犧牲了吧。
  
  
  看到我和楊修的表情,委託人苦笑一下,有點抗拒習慣似的對我們點了點頭:『這實在是,讓人難以開口。如果不嫌麻煩的話,有勞您拉開窗簾一會。』
  
  
  要比抬下巴這回事,狐狸怎麼都輸給人類。
  
  
  我嘀嘀咕咕地勾住窗簾拉開一小縫,窗外洩進來的陽光正巧直曬到委託人臉上,但我還來不及調整光線就看到足以讓我掉下巴的事情!
  
  
  轟!燒、燒起來了!
  
  
  委託人的頭碰到陽光不久竟然燒起來了!
  
  
  眉毛、頭髮、眼睛什麼的,整張臉整顆頭瞬間變成個火把,激烈的火勢一眨眼就蔓延到旁邊的櫃子,滴哩搭啦乒拎乓啷,我和楊修都嚇傻了眼反應不過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火把頭男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冷靜地從能源箱中又拉出一條管子,切下開關。
  
  
  咻──嘶、嘶……唰……
  
  
  方圓一公尺之地結滿白霜。
  
  
  委託人神色自然地坐回原位,「那麼,不好意思可以請您再把窗簾拉上嗎?」
  
  
  「……」
  
  
  ──太冷靜了吧!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地燒了別人的屋子啊!
  
  
  我抖的幾乎移動不了腳步,只能躲在窗簾底下聽委託人用無奈的聲音說話。
  
  
  「在下並不是一開始就如此的。事情……是從那年在下隨著師長前往新疆進行研究時開始的。」
  
  
  委託人說,幾年前在中國掀起了一股研究綠化黃河帶的熱潮,由一位駱姓老人帶頭,堅持著在黃河中上游沙漠化嚴重的地區進行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成果的植樹活動,但是隨著駱姓老人的名聲傳播開來,漸漸的也有人開始認同老人的作法,跟著老人的腳步投入了黃河上游植樹造林的保植被運動。
  
  
  他的師長也是這一批中期投入的份子,但是出於研究學者的想法,師長認為應該利用衛星攝影的方式,配合地理學、氣候學、植物學、水利學其他學科,綜合計算出最事半功倍的地點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收到最大的成果效益。
  
  
  於是在幾經計算後,他們決定從新疆地區入手,進行復育林地,從那些數千年前就屹立在河湖水道邊不倒的胡楊林開始,逐步推展固沙、植栽的工作。
  
  
  但是就算事前所有人都抱著最壞打算的想法也沒有用;事情總是會有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發展。
  
  
  委託人笑得非常無奈。
  
  
  他說,復育胡楊林和新疆當地特有植物的工作進度非常的慢,好幾次的風沙、烈日和乾旱輕而易舉的摧毀了工作隊的信心和資金,眼看好不容易向國家爭取來的經費和計畫都要毀於一旦了,他的師長終於惡向膽邊生,透過在香港的友人中介,決定私下開挖就在復育點附近的一座漢代古墓。
  
  
  「說是在復育點附近也不大正確,應該說,這座古墓被胡楊林密密的包圍住,四周的胡楊林就像是以它為中心向四周放射性的種開,若不是最靠近墓中心的那圈林子都已經枯死,被大漠風沙颳倒,恐怕我們也不會注意到原來在這兒還埋了座墓葬。」
  
  
  委託人的聲音低了下去,慢慢說著他們一行人趁夜避開當地老鄉的耳目,拿上鏟子,翻過胡楊林鏟開第一坏封埋著墓葬的沙土時,他的耳邊忽然被人吹了口氣。
  
  
  「那氣陰冷的很,」他摸了摸自己耳垂,我倒抽一口冷氣,跟著壓住自己耳朵,「簡直就像個女鬼在耳邊吹氣似的。在下抖了一下,剛想喊,突然就覺得自己肩膀一重,大漠夜裡的風是很冷的,偶爾還會奇異地落下冰雹,可是那感覺卻不是夜風挾著冰雹下來,倒像是,」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一眼,語氣一冷,「倒像是有個誰押著你肩膀,把你體內的溫度給一把拿走似的那麼冷。」
  
  
  那時候他還不覺得什麼,只以為是自己保暖裝沒穿好,漏風進去,但跟著師長一鏟一鏟扒開封沙,露出底下埋藏著的木槨時他才驚覺到事情不對勁。
  
  
  木槨有著明顯的漢代紋飾風格,漆裝,長寬都讓人懷疑起這墓葬絕不是普通人的葬式,下層另有木架架著以免沙土滑動造成棺體傾斜,但四周卻一點陪葬品的影子都沒有,就連殉獸骨、祭祀坑也不見,他們完全沒辦法從周遭坑洞沙土裡任意摸些明器就離開。
  
  
  無可奈何之下,他們決定開棺。
  
  
  『這棺開了,就沒回頭路了。』
  
  
  我似乎可以想見在那樣的黑夜裡面,委託人的師長用什麼口氣這麼說。
  
  
  陰暗的客廳室內,委託人脖子以下的鋼彈裝像是要呼應氣氛,正散發出詭異地金屬幽暗光澤。
  
  
  「但是一想到計畫,全部人牙一咬,鏟子就這麼鏟進棺蓋縫隙裡。」
  
  
  也許是年代過久,那層棺蓋就算四角被用金屬死死封住,卻也很輕易就被他們幾個大男人撬開;只是沒想到棺蓋撬開,下層卻不是想像中的墓主屍體,而是一層用毛氈子厚厚包住的木容器。
  
  
  「那時候大家見了這層毛氈子都鬆了口氣。」
  
  
  他摸摸頭髮笑了起來,卻是很陰鬱的笑容;我看看楊修,他好像已經知道委託人想表達什麼了,不發一語的抓著鬍碴,拍拍我的頭叫我去準備飲料。
  
  
  「毛氈子之下是一個木容器,木容器底下又是一層毛氈子裹住一件木盒子,簡直就像那什麼俄羅斯娃娃,一個包一個;我們一群人忙了大半夜,周遭胡楊林子最開始看上去,各個都像夜裡的鬼、日頭底下老鄉的視線一樣扎人,但到後來從那棺裡鏟出來、分解開來的一個又一個氈布、木頭碎塊都丟滿地,卻連一件明器都沒看見時,我們就知道這筆買賣要吹了。」
  
  
  委託人比畫了一個大概的手勢,苦笑著說:「人類的身體,就算是死嬰也不會被包埋在這麼小一個盒子裡。」
  
  
  沒有屍體、沒有明器,對這群只是來從事生態工作的人類而言總算是放下了心裡的一個負擔,但是一想到即將被腰斬的計畫,委託人的師長擦了擦汗,咬牙決定把最外層那個繪飾有漢代風格的木槨給帶走。
  
  
  師長將最底層那個看來再也不能包進什麼東西的青銅盒子交給從半夜就覺得身體不對勁,直發冷的委託人,其他人做賊心虛地將四周環境重新整理好,趁著黎明前趕回工作站。
  
  
  原本以為回到工作站,找個好日子把那被分解成十大塊的木槨出手就沒事了;沒想到的是從那天之後委託人的身體就開始差了。
  
  
  一天差過一天,原先只在夜裡怎麼穿都不暖,到後來在新疆正午大太陽底下,他也渾身冒冷汗,怎麼曬日頭穿厚毛衣都沒有用。
  
  
  「一定是冒犯了,只是不知道究竟冒犯了哪方神明。」委託人搖著頭,勉強一笑:「就連當地薩滿、拉比都瞧不出原因。最冷的時候在下還試圖把燃燒著的火把一口吞下去,當然,被阻止了。」
  
  
  那時候什麼人、什麼藥都沒有用,也不敢、不能帶委託人去大醫院,師長無可奈何之下,斷然宣佈這次復育工作中止,帶著委託人就往南方城市趕,什麼木棺、什麼盜墓都不管了。
  
  
  「師長是好人,可惜我身上這件事,不是人類能夠解決的。」他淒然一笑,我趕緊從旁邊遞上一杯青草茶,「我們到了南方,尋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個知道這件事的刀客。」
  
  
  ──刀客?
  
  
  我看見楊修的嘴角突然一歪,像是想到了什麼,卻不肯說出來,立刻搖手叫委託人繼續講下去。
  
  
  「那刀客一見面就劈頭說在下會死。在下當時還以為,又是一個草包帽子,在那時候誰看到了在下第一句話都是『在下離死不遠了』。只是那刀客的第二句話卻讓人不得不稍微有些信服。」
  
  
  刀客問,他們是不是從什麼聚陰之地挖出、或是破壞了什麼。
  
  
  委託人的師長臉色頓時大變,支吾很久後才托出一切,包含那個小青銅盒子。
  
  
  「活命的關鍵就在那盒子上。」
  
  
  「我可以看看那個盒子嗎?」
  
  
  一直靜靜聽到這裡的楊修忽然開口要求,但委託人卻只輕輕搖頭,說那盒子已經被刀客收走了。
  
  
  「刀客掂掂盒子,突然要求在下隔兩日的三更時分準時到附近公園水池邊一會,遲了就來不及了。在下當時不明白他的意思,為了活命只好順從。」
  
  
  刀客問他會不會游泳,委託人不明所以,摸了摸頭說會,立刻被刀客一腳踹下水池,命令帶著那盒子一路游到池中央去。
  
  
  「一定要在池中央把盒子打開。」
  
  
  聽到這,楊修環胸點點頭,嘆了口氣,起身從書房裡翻出一本簡報扔給我。
  
  
  「接下來的事情我瞭解了。」
  
  
  他摸摸下巴,總是很懶散的眼睛瞇出嚴肅的形狀,看著滿頭霧水的委託人。
  
  
  「那麼你為什麼要來找瑞鱗?」
  
  
  ──啊啊你就這樣把瑞鱗的真名講出來可以嗎?可以嗎?
  
  
  我才剛剛抱穩簡報簿,就張大了嘴巴驚訝地看著楊修。他卻一點都不在意的用鼻子哼哼兩聲,繼續聽委託人說話。
  
  
  委託人呆了好久,整張臉糾結成一團包子,痛苦又難過的說:「因為我想要回去工作。」
  
  
  回去新疆,繼續協助師長進行沙土保育工作。
  
  
  「可是這樣的身體根本沒有辦法!」他激動地握拳大叫了起來,「這樣的、這樣的……曬了陽光就會燃燒起來的身體根本沒有辦法做事!只會、只會把所有的東西都……都……」
  
  
  ──都一起燒掉……
  
  
  我頗同情地看著嗚咽起來的委託人,咚咚奔回廚房拿了一罐老家特製的果汁遞給他。
  
  
  楊修卻一點都不同情他的看著天花板,等到委託人終於冷靜下來後才慢慢開口。
  
  
  「是那傢伙介紹你來找瑞鱗的吧。」
  
  
  「啊?」
  
  
  「算了,那不重要。」他揮揮手,擦了一下臉之後站起來打開客廳大門,「我會把你的情況轉介給他,決定要不要出手處理的也是他。但是……」
  
  
  楊修咕噥了一句什麼沒人聽到,很快就又恢復平常那種欠打的樣子,冷淡地說:「好了,就這樣吧。」
  
  
  「你不幫他嗎?」
  
  
  我訝異的跳起來大叫,可是楊修還是很堅持要把委託人趕出門。
  
  
  他冷冷的涮了我一眼,「小孩子有耳沒嘴,把那本簡報看完再說話;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做成烤狐狸。」
  
  
  「……你敢!」
  
  
  ──他真的敢。看著楊修的眼神我心裡涼了一半的蔫了下來,氣得半死的砰一下衝回自己房間甩門搞自閉。
  
  
  但出乎我意料的,當天晚上吃過晚餐後楊修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三天,而我也被可惡的傢伙整整禁足了三天,只能癱在家裡把那本簡報從頭翻到尾、從尾翻到頭、正著看顛倒著看還是看不出來火焰鋼彈委託人的事件和簡報中的新聞到底哪裡有關了。
  
  
  咖。正在房間地板上滾來滾去的我耳朵一動,聽見了客廳門被打開的聲音。
  
  
  果然是可惡的傢伙回來了!
  
  
  我趕緊三步併作一步衝跳過去爬在他身上,就算可惡的傢伙怎麼捏我脖子肉也拔不下來的逼問他:「快說──!」
  
  
  「說屁!你給我下來!熱死了再不下來我幫你剃毛啊!剃得光光的啊!」
  
  
  邊說,那傢伙一走到沙發旁邊立刻斷電似的倒了下去,看著剛好被我扔在沙發上的那本簡報,他喃喃自語:
  
  
  「就是自作自受而已。那個,」
  
  
  他讓我翻開本子到指定頁面上那則某年某月中國湖南省某地公園突然半夜竄起大量濃煙,等到煙霧散去後當地居民赫然發現公園小池中的水一夕之間竟然消失不見得新聞。
  
  
  「他們挖到的,是一種被叫做旱母的魃類妖物屍體。那傢伙不是說了嗎,他聽見有女人的笑聲,還感覺到有東西把身體的熱度全部帶走,那就是旱母在作怪……旱母奪走了活人的身體熱度,讓活人為了保命而不得不一直尋求熱度、一直找熱、找熱到後來,當身體裡再也受不了那麼多熱的時候,就會砰!」
  
  
  他做了個爆炸的手勢,懶洋洋地在沙發上找到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
  
  
  「一點點陽光、一點點有溫度的東西,都會讓他爆炸;可是,人死不了。」
  
  
  楊修瞇起眼睛,看著穿過窗戶落在地板上的陽光,很冷靜地說:「燒完了,就復活,燒完了,就復活。怎麼樣都抑制不了,只要不被……就死不了。」
  
  
  「那他現在……?」
  
  
  我呆住了,小心翼翼地扒住楊修的領子,害怕等會會聽到可怕的結局。但楊修卻笑了一笑,從口袋裡翻出一片雛菊花瓣,對準陽光捏著它看了半天,才牛頭不對馬嘴的用一句話結束這個話題。
  
  
  「房道天那混帳,出那什麼餿主意,是算準我看到那種裝扮就不會把人扔出去嗎?真是……混帳啊。」
  
  
  雛菊花瓣抖了抖,我縮了一下脖子,好像聽見涼爽的客廳中突然傳出一陣女人的笑聲,但仔細聽去,卻原來只是楊修累極睡著了的鼾聲。
  
  
  嗯,不要只會說別人混帳啊你這傢伙。
  
  
  我拍拍他的胸口,咬著簡報簿跳下沙發,放輕了腳步聲回去書房。
  
  
  ──小雛菊的花瓣,就算被火燒黑了一圈也是很漂亮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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