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夢見自己走在雨中。
雨滴嘩嘩的從遙不可及的鉛灰色天空中不斷落下,而他依舊走在雨中。
周遭是從未見過的古老歐洲風景,如同玩具屋一般扁平、窄小木造門面筆直的伸往天空,腳下的青石板路卻遠遠的蜿蜒了出去,在視線所能到達的最遠端陡然沒入地底。
雨中所能看到的景色有限。
他遲鈍的撩起一搓前髮,飽滿而厚重的水滴鑽出染上一層雨灰色的細軟髮絲,沿著手指滑進長袖襯衫的袖管中。
──很冷。
──可是雨水很溫暖。
他茫然且緩慢地伸張手指,穿入髮中,將整片瀏海向後梳起,原先鈍厚的視野驟然開朗,卻也不過稍稍拓展了一點風景。
他仍然走在雨中,並且奇異地,覺得雨水越來越溫暖。
終於整片向後梳整的髮承受不了雨水的重量,再次遮蓋住了臉龐。
有一瞬間,楊修忽然覺得有雨水打進眼裡,痛的他停下腳步,彎下腰來,伸手遮住了臉。
雨仍然在下。
嘩啦──嘩啦──嘩啦。永不知疲倦的落下。嘩啦──嘩啦──嘩啦。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楊修疲倦的動著腦子,隱約的想起了自己在做夢,但卻在眨眼的一瞬間把這個意識拋在腦後。
他再次張開步伐緩慢的往前走。
皮鞋踩過水窪時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青石板的街道和夾道而起的屋宇也仍舊沉默地各自伸展著。
──應該要停下來。
──應該要往回看看。
但是動作卻越來越沈重,有種黏膩的感覺從腳底踩過的水窪中升起,楊修又倦又累,卻還是本能的邁開腳步。
襯衫已經濕的不能再濕,西裝褲也吸飽了雨水而緊緊貼在身上,就連頭髮也無精打采的黏在臉頰兩側。
喀、喀、喀、喀……唰啦……喀、喀、喀、喀……唰──嘩啦──
沒有目標。
沒有方向。
因為一切都已經被限制好了。
就沿著青石板的路一直往前走吧。
楊修閉起眼睛,胡亂的邊走邊脫下礙事的,沈重極了的皮鞋。
走路、踢鞋、脫襪、單腳跳著把脫下來的鞋襪往後扔。
於是當得到舒展的腳趾踩進了水窪中時,那飽滿而溫厚的觸感讓楊修忍不住嘴角溢出一聲嘆息。
他繼續走在雨中。
持續的走著。
一直到再也忍受不了黏膩的襯衫和西裝褲後,他也脫下了它。
而後雨水流進了他嘴中。
那並非甜或鹹、也不是酸苦甘澀的味道。
而是種沉悶的、疲倦的、就只是雨,也只是雨的味道。
就只是雨的味道罷了。
一想到這一點,強大的安心感忽然湧了上來,楊修累的再也沒辦法往前一步,蓄積在腳踝、膝蓋、肌腱、關節,所有身體的任何一個角落裡的疲倦感促使他停下腳步,而後茫然的往前摔了下去。
雨水依舊沒有停止的跡象,但是夢已經到了尾端。
嘩嘩的雨幕裡,有雙手穿透了寂寥的雨灰色的阻擋,接住了楊修。
所以,就只是雨而已。
他可以放心的張開眼睛了。
一片混沌中,楊修扒拉著對方的肩膀,從手臂下感覺到了那完全不同於雨水溫暖的體溫。
夢境在這裡結束──但是雨水仍舊未曾停止。
(完)
後記:
出於某種神秘的惡趣味
楊修脫了(無誤
原本想讓他脫的更加驚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感天動地滿樹梨花帶雨的(?)
可惜沒成功(扼腕
另,原題應該取作「雨」才是
後來發現題庫中沒有這個篇名(冏
只有一篇「雨中的吶喊」
想了想,楊修從頭到尾沒有出過一聲,要硬凹成心靈的吶喊好像也不太對
而且會讓我想到強搶民男的戲碼( ̄▽ ̄;)a
所以就算了
改標上一個也頗符合內文的「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