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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輝夜姬的苦笑這下變成不可思議的笑容了,他皺起眉毛,無法理解的和我比賽起誰的眼睛比較大。
  
  
  「你看不出來嗎?」
  
  
  「我要看出來啥鬼?」
  
  
  「真的看不出來?」
  
  
  「……」
  
  
  ──你可以直接宣佈謎底嗎?
  
  
  我嘆了口氣,看著輝夜姬古怪的臉上表情,忽然想到一件事。
  
  
  「我說……」
  
  
  「我覺得……」
  
  
  這默契真是超好的;繼異口同聲後,我們兩個又同時擺出個苦笑的表情。輝夜姬垮下肩膀,搶先一秒開口:「我怎麼覺得你在耍我。」
  
  
  「我也覺得你在耍我。不就是別人看花盆太重,要主動幫你嗎,我平常想要人主動幫我都還找不到人咧。」我扮了個鬼臉,「你想太多了啦。」
  
  
  「你的情況和我又不一樣。」
  
  
  「屁啦。眼睛鼻子嘴巴兩隻手兩隻腳,還是你是說,你比別人少了一個肝之類的東西?好吧,少了一個肝真的滿慘的;我的意思是說,你好手好腳,雖然眼睛弱視,但至少戴上眼鏡、還是可以被矯正、治療的很好啊。別人幫你的時候,看你戴眼鏡的樣子,誰會知道你眼睛視力那麼差?想太多才會覺得被幫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啊。可是,」
  
  
  我頓了一下,很認真地看著輝夜姬:「我是色盲。」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奇怪,噎了一下,張大眼睛。
  
  
  我兩手抓住眼角和臉頰,扯出一個眼角下垂嘴唇上吊的奇怪吐舌頭鬼臉,科科笑了兩聲:「看不出來齁?不是什麼紅綠色色弱喔,是全──色盲。」
  
  
  紅、橙、黃、綠、藍、靛、紫,偏偏只有黑色、灰色和白色對我來說是有意義的顏色。
  
  
  整個世界啊,張開眼睛和閉起眼睛其實沒什麼差別,都是灰濛濛的;如果把眼鏡拿掉,甚至就連白天的景物都是一片混亂刺盲的感覺。
  
  
  我拍拍輝夜姬的肩膀,笑著說:「所以啊,你只有弱視跟我比起來已經很好了。」
  
  
  沒想到他根本不領情,只是發出一聲長長的苦笑。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難怪。」
  
  
  我瞪著他,在心裡很無聊的開始算起他到底自言自語了幾次「難怪」,1、2、3、100、150,大概數了200個「難怪」之後,他抬起手,搓搓我的頭髮順便撞歪了我的眼鏡。
  
  
  臉上掛著很溫柔的笑容,淺淺的、淡淡的,像那天在大樓頂上說著自己故鄉是月亮時的那樣的笑容。
  
  
  他說:「難怪你沒看出來……我是白子。聽過嗎?白化症患者。」
  
  
  「……啥?」
  
  
  ──這是哪齣跟哪齣啊?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子擠到一個門裡去了?不不不,色盲和白子根本不是一家門的情況啊喂!
  
  
  「噗啊哈哈。嗯……怎麼說好呢、看不出來嗎?我長的和別人不一樣,雖然你……應該還是可以看出來和一般正常人是不一樣的吧。」
  
  
  輝夜姬摸了摸自己頭髮和臉頰的動作,落在我視野中的零散黑白色塊卻意外的組拼成了一幅奇妙的連環畫作,在陽光下散發著奇特的光暈,突然讓我想起了一些文學作品中描述過的吸血鬼的形象:白瓷一般的皮膚散發著微量的光澤,閃耀誘惑人心的色彩。
  
  
  我瞇了瞇眼,突然伸手抓住輝夜姬的手臂,傻子一樣的呵呵笑起來:「好漂亮……啊喂不對!不是這個,那個,哎唷……我還真的沒看出來耶哈哈哈哈。」
  
  
  被我抓著手的人有點無奈了,溫聲反問道:「不然你是怎麼看的?應該、多多少少會覺得不一樣吧?頭髮啊、皮膚的顏色啊……長的樣子啊……」
  
  
  我搖搖頭,開口說了幾個字:「根本看不出來」後又說不下去,只好再搖搖頭,傻笑一下,看著輝夜姬的眼睛,最後說:「其實我沒看過白子;根本看不出來。」
  
  
  更精確的說,白子和一般人形貌上的差別,對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我笑了半天,輝夜姬大概也想到了和我一樣的東西,竟然笑得比我還大聲了;兩個人就像小孩子一樣,在校門口笑得站都站不穩,還要彼此抓著肩膀才能好好站著。
  
  
  真是兩個笨蛋,哎唷,兩個笨蛋。
  
  
  
  
  
  
  
  我現在懂得輝夜姬那天到底在氣什麼了。
  
  
  知道了,反而也不好勸他放棄他的堅持,乾脆就當作沒這回事,嘻嘻哈哈的繼續混日子去;可是既然知道了輝夜姬是白子的事,和他講話的時候、和別人講話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開始注意起了所謂的「不一樣」到底是差在哪裡;但是看了又看,最後還是只能得到一個結論:我的顏面識別機果然壞掉很久了,現在修也來不及啦。
  
  
  難怪他老是說他是月亮上來的孩子。
  
  
  我把這個發現告訴紅姨,卻被紅姨一臉驚訝的反問:「啊你現在才知道喔?」
  
  
  「就說機器壞掉了嘛又不是我願意的。」
  
  
  對我的嘟嚷沒說什麼,紅姨只喝了一口紅茶,想了想,說:「這種事情啊,不要常常掛在嘴邊講。既然你們兩個情況是一樣的,你怎麼過日子,他就怎樣過生活。不過偶爾啊,有機會還是帶他出去多走走吧。」
  
  
  她放下茶杯,很感嘆的樣子,轉頭四下看看輝夜姬不在店裡,才慢慢說起他是怎麼孤身來到台北輾轉努力,終於定居在這間小小花店的事情。
  
  
  「人家常說噢,『水人沒水命』,阿誠也是這個樣子啦。孤兒院的事情也是後來我跟他熟了以後才一點點、一點點的跟我講的,心臟病的事情也是──欸,你不要說出去嘿!有些話齁,還是要等他自己告訴你才有意思啦。」
  
  
  我趕緊點頭,跟著作賊一樣的四下溜著眼精密切注意八方風聲。
  
  
  總司令紅姨看我小心翼翼地樣子,忍不住哈哈哈哈地豪邁大笑起來,很俐落的戳著我額頭,順勢起立:「好啦,你坐!我去忙。等等阿誠回來跟他說明天放假,阿姨我要去苗栗給它爽爽的泡上兩天溫泉,玩個兩天再回來!」
  
  
  「啥米──?!溫泉?!這麼爽喔!」
  
  
  我怪叫連連,紅姨立刻很配合的甩了兩個媚眼過來,「小孩子乖乖在家裡等齁,過兩年等你長大了阿姨再帶你出去見見市面吶。哎喲喲,這麼年輕這──麼水嫩嫩的小臉蛋,阿姨會良心不安的吶。」然後一扭一扭的甩著看不見的小手巾走掉了。
  
  
  「啥毀啦……」
  
  
  我嘆口氣,挺無言地看著分隔內外空間的小掛帘晃呀晃的樣子,門口應景也傳入了一陣腳踏車煞車的聲音──頗有四0年代的老上海風情的吶。
  
  
  「紅姨呢?」
  
  
  輝夜姬停好腳踏車,走進店裡洗了個手、抓過長圍裙穿戴完畢,看我一臉無奈的指著隔間就知道剛剛發生過啥事,於是心照不宣地笑了。
  
  
  真是個沒良心的。
  
  
  我咂咂嘴,學著紅姨剛才的模樣轉過來調戲別人:「哎喲哎喲這位阿弟仔喂給人虧否──喂喂!麥走那呢緊嘛!聽講你明載放假,阿兄帶你來去遊樂園玩好否?來嘛──賣阿兄一個面子嘛──哎唷!打我幹嘛!」
  
  
  「我就打你。怎樣?咬我啊笨蛋。」
  
  
  「……你學壞了!你居然學壞了!噢──媽媽送你來這裡不是要讓你學壞的啊──」
  
  
  輝夜姬根本不理我在桌邊一口餅乾一口茶的口齒不清裝淚目,依然一本正經的收拾起花材。
  
  
  「紅姨說明天放假啊?」
  
  
  「對啦對啦,明天放假啦。」
  
  
  我有些賭氣的把餅乾吃光光,一口都沒留給輝夜姬,他卻也沒說什麼,脾氣甚好地笑笑,把店裡不要的材料整理進紙箱中,準備回收。
  
  
  「喔喔太剛好了!那我就不用特地跟紅姨請假了。」
  
  
  「請假?出去玩?好啊你個死沒良心的外面有女人了是不是?嫌我老了臉皮黃了沒姿色了對不對?噢噢……難怪你最近老是一回來又匆匆跑出去連看我一點都說沒時間嗚嗚……」
  
  
  「你北七什麼啦。」
  
  
  犧牲色相總算換來佳人一個傾城微笑,我喘了口氣,差點沒累死自己。
  
  
  「我明天要去醫院啦。什麼鬼,被你講的好像在外面幹嘛幹嘛的。」
  
  
  「去醫院?幹嘛?」
  
  
  ──醫院?
  
  
  講到醫院,我好像有件什麼跟醫院有關的很重要的事忘記做了;正當我分出一半精神努力思考到底忘記了啥事時,輝夜姬也沈默不語的打掃好了店內空間,在我對面坐下。
  
  
  他沉默了一會,給自己慢慢倒了杯紅茶。
  
  
  「我……要去做身體檢查。」
  
  
  氣氛一時不妙,我微微立起腰桿看著輝夜姬。
  
  
  「你知道嗎?」我嘆口氣,看著他因為好奇而微微睜大的眼睛,「你一講到醫院,我就想到一件事。不是醫院頂樓的事啦。」
  
  
  尷尬地擺擺手,被忘掉的事情順著某些奇妙的思維連結,閃電一樣的竄進腦子裡面,我咳了一聲,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說:「我忘記要回診了。」
  
  
  
  
  
  
  
  好好一個玩樂天就這樣被破壞了。
  
  
  醫院、醫院啊醫院。
  
  
  我大大的嘆出氣,從摩托車箱中拿出安全帽,遞給輝夜姬;他卻沒立刻接走,反而要笑不笑的看著我。
  
  
  「你確定你要騎摩托車?」
  
  
  「為什麼不騎?」
  
  
  「駕照呢?」
  
  
  我馬上氣短。
  
  
  「哎唷沒關係啦,我技術超棒的!」
  
  
  「……之前那個出了車禍還忘記回診的傢伙是誰?」
  
  
  「就跟你說那是意外了嘛……再說我只是色盲而已!視力還是有一點二的好嗎!」
  
  
  「是、是,矯正以後一點二──真的有一點二嗎?」
  
  
  安全帽釦喀噠一聲扣上,後座突地一沉,他拍拍我的肩膀,聲音裡透著濃濃的笑意。
  
  
  「拜──託。那真的只是個意外而已,誰知道那台車會連方向燈都沒打就突然撞過來啊。色盲不是瞎子,再怎麼笨也知道右邊是綠燈、左邊是紅燈,再不然看看旁邊車子也知道什麼時候要停好不好。」
  
  
  摩托車嘟嚕嚕發動起來,順著街道滑了出去;瞬間增強的風刮過臉頰兩邊,帶動起一絲追求速度的慾望。
  
  
  「這年頭,色盲還得當兵、立法院也都已經在準備讓色盲可以考駕照了。我沒那麼廢啦。」
  
  
  「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
  
  
  我捏捏油門,微微笑瞇了眼睛。
  
  
  街景很快從兩旁滑過、被拋諸腦後,後座上坐了個人的感覺實在新鮮透了,都有點捨不得太快到醫院,偏偏新開發起來的大學城根本繁華不到哪裡去,騎個十幾分鐘、拐過幾個彎就看到醫院的看板已經高高掛起,不到五分鐘就能抵達目的地;只是醫院大門口因為動線設計不良的關係,緊貼著急診室和停車場的共用入口,為了避開那可怕的人車潮,我將寶貝小摩遠遠停在便利商店前,選擇慢慢走路過去。
  
  
  果然寶貝小摩才停好不久,我們就聽見了遠方一串極端刺耳的救護車警報,由遠而近、由小而大,簡直媲美盧貝松成名力作Taxi裡的高超甩尾技術,眨眼間車子已經甩進共用入口通道,開啟車門送出患者。
  
  
  我拉著輝夜姬站在一邊等救護人員緊急推來擔架接下患者,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兩眼。
  
  
  「是孕婦耶……嗚呃,看起來好痛。」
  
  
  滿頭大汗、披頭散髮,看起來已經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的婦人很快就被就護人員推進了急診室走廊裡,看不見了。
  
  
  我抓抓頭髮,突然覺得前陣子「犁田」時的傷口相比之下,根本算不上什麼。
  
  
  輝夜姬搖搖頭,臉上神情看不出有多感同身受那種痛,只突然用很小聲的聲音喃喃道:「希望是個正常的孩子。」
  
  
  「……」
  
  
  ──是啊,希望是個正常的孩子。
  
  
  扮個鬼臉,拍拍他的手臂,我們沉默著在醫院掛號大廳分手,他去他的診察室,我去我的外科診間。
  
  
  ──嘿,該來的還是要來。男兒沒什麼過不了的難關……的吧?
  
  
  我深呼吸一口氣,趁著燈號還沒跳號前,勇敢地推開了診間門。
  
  
  「唷,死小子終於肯回診啦?」
  
  
  川劇變臉鐵定也沒我變得快!
  
  
  「舅舅──好久不見,你怎麼越變越帥啦?」
  
  
  「是啊,好久不見啊──你個死小子怎麼也越來越狗腿啦?」
  
  
  「……別這樣嘛。」
  
  
  剛好在學校附近醫院擔任住院醫師的舅舅臉色堪比鍋底,黑的我都快看不見了;皮笑肉不笑地哼哼著打過招呼後,也不見他怎麼動作的,一眨眼我的耳朵已經落入他手裡,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啊,不,扭屁股的是我不是舅舅。總之,要不是理智還成功的提醒了我現在不是在南部家裡,我肯定慘叫到整間醫院的人都要以為這裡發生命案了。
  
  
  「舅舅舅舅舅舅哎唷舅舅小力一點、輕一點啦嗚嗚……」
  
  
  「小力?你也知道要叫我小力一點啊?那你偷騎摩托車的時候怎麼不會多想想自己能不能騎車啊?還有,叫你定期回診,定期到哪去啦啊?我就看你撐、撐到什麼時候才肯好好照顧自己身體!」
  
  
  「不不不不有原因的!有原因的啦!」
  
  
  慘叫了半天,舅舅終於體諒到外面還有病人,氣哼哼的鬆開手,抓過桌上病歷唰唰填上了一串鬼畫符,然後兇惡的抬起頭大吼:「還不給我乖乖坐上去還等我請你啊!」
  
  
  接著就是一連串的碎碎唸恐怖攻擊了。
  
  
  舉凡前陣子摔車、這陣子逃避回診、從小到大每件事都被挖出來罵了一頓,我一邊按照舅舅的指示,做各種測驗,一邊哭喪著臉挨舅舅的罵;到後來結束測驗,可以離開了的時候,舅舅的喉嚨也差不多要燒乾了。
  
  
  「欸……舅,要不要我幫你買個枇杷膏啊?好、好,當我沒說……別生氣嘛,你看檢查結果也說我很健康啊!大丈夫ですね!」
  
  
  「嗯哼?」
  
  
  「對不起我錯了。」
  
  
  我很有gust的認錯了。
  
  
  見狀,舅舅也沒力再多說什麼了,只好疲倦的搓搓我的頭,說:「不是我愛罵你。均明,你知道你是個很特殊的孩子。」
  
  
  「嗯。」
  
  
  「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舅舅苦笑著,用力搓下我的頭,「好了,出去吧。以後沒什麼事,別讓我在醫院看到你。看到一次,扁你一次,懂了沒?」
  
  
  ──懂。
  
  
  我摸摸頭,心情複雜的推開了診間門。
  
  
  舅舅說得我不是不懂,可是,我真的沒有那麼脆弱,他們卻不懂。
  
  
  我也是……能夠做到很多事的。
  
  
  用力吐出一口氣,我繞了醫院一樓大廳兩圈,找到樓層標示圖,鎖定好某個樓層後又進了電梯一次,然後在電梯門口遇上了我要找的人。
  
  
  輝夜姬正捏著他的病歷單站在電梯間發呆。
  
  
  「嘿!帥哥!一個人嗎?兜不兜風啊?」
  
  
  我本來以為會被拒絕的,就跟往常一樣,輝夜姬會很快白我一眼,捲起手上的病歷紙巴我腦袋一下,然後帶著他冷靜的笑容轉身走開。所以當他完全沒有反應,甚至遲鈍了至少五六秒後,電到一樣的轉過頭、聳肩,微微張開嘴巴對我出神的這當下,我也跟著傻了。
  
  
  「兜風?」
  
  
  「啊?」
  
  
  「好。」
  
  
  「啥毀?」
  
  
  「兜風。」
  
  
  「兜風?等等等等,去哪兜風啊喂!」
  
  
  輝夜姬完全沒理會我的問號,用上匪夷所思的超大力氣,抓著我的手臂,無頭蒼蠅一樣地闖過了好幾條醫院走廊、樓梯間、電梯,彷彿耶和華帶領摩西找到迦南地似的,醫院裡有某種神奇的力量領著跌跌撞撞的我們兩人平安直達醫院頂樓。
  
  
  一到頂樓手臂就被放開了。
  
  
  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輝夜姬很快衝到欄杆邊,半個身子趴上去,緊緊的扒著欄杆,很努力、很努力不讓自己軟跪下地的抓著欄杆邊緣的樣子。
  
  
  我一如當時情景一樣的站在門邊,忽然意識到同樣的問題:走過去吧?走過去嗎?
  
  
  大樓風唰啦啦啦颳過去,輝夜姬的襯衫下襬高高地掀起了一半,有如翅膀。
  
  
  ──舅舅偷偷把他的乾喉嚨丟給我了嗎?為什麼我的喉嚨這麼乾?你今天,又要說什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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