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著那傢伙,推開公寓的門。
一瞬間你的眼中只充斥了兩個禮拜毫無人煙干擾而累積出的厚厚一層塵灰揚起的畫面
,隨後,當塵埃落地時,你只想重新關起這樣狹窄並且擁擠地房間門。
然而原本站在你背後的那傢伙哇地喊了一聲。
「好多相片!」
這時你才注意到這間屋子裡的壓迫感從何而來。
滿屋子的相片,不留一絲空白的貼滿了牆、牆、牆、桌、地板。
滿屋子的以天空為主題的相片。
東半邊的天花板是黑夜,而西半邊則是朝陽初升。
你的左手邊是雨夜的驟雨雲湧,但右手邊卻是璀璨碧洗的無雲天幕。
各式各樣的天空形景讓你感到一陣暈眩。
你沒有阻止背後那傢伙從你身旁鑽進屋裡的行為,你只扶著門框,看著那傢伙滿臉驚
喜的模樣。
然後,你在等待他露出馬腳。
露出偽裝失憶,姦巧狡猾地拋棄過往的一條狐狸尾巴。
你冷笑著,捏緊了拳頭。
不可能完全忘記的,如果他真的如他自己所宣稱的,那麼愛過他弟弟的話。那麼所有
的失憶和滿臉的茫然,也都只是高超的演技和矯情。
──叛徒。
你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窗邊,從一張電纜突兀地橫穿整片鱗雲天空的照片開始,
慢慢的、小心的沿著陽光的軌跡撫摸過每一張照片,最後彷彿發現新大陸似的,他指著一
張充滿違和、在整間屋子的色彩裡特別不協調的照片大叫。
那是一張兩人合照。
他的表情純粹的像個找到新奇玩具的孩子,而你在看清那張照片後,只覺得腦袋被人
拿榔頭狠狠一砸。
這一砸,可能還砸傷了你的肺或胃。
你終於知道為什麼你會覺得那照片是這麼的不協調,因為這是整間屋子裡唯一的一張
人像照。你奪過他手中的那張照片,衝進屋子裡,匆匆地掃過所有的相片。
仍然是唯一的一張人像照。
天空撲天蓋地的包裹著你和你手上的照片,但你手上照片裡的兩個人卻依舊笑得青春
洋溢,眉眼都像高空的鷹擊,那麼的自信和鮮亮。
你的記憶迅速背叛了你的冷靜,歡快的炸裂出所有照片裡沒說出來的故事。
那一年的指溫、那一年的肩臂互碰中傳來的淡淡情愫。
你和他。
但你忽然想不起來拍攝這張照片時,那傢伙隱藏在快門後面的表情是什麼。
看著那傢伙現在滿臉單純的好奇,努力要從你手中搶過照片仔細觀賞的神態,你衝動
地揪住他的領子,受傷的敗犬一般吼叫著:「兇手!」
──對,兇手。吝嗇著一管骨髓的殺人兇手。
然而在他因為缺氧而脆弱的單純臉龐上那一閃而過的相似卻讓你不自覺的漸漸鬆了力
道,而後在他鬆開手讓照片落地之後,你茫然著追索著照片而去的視線才讓你發現了桌腳
下的那方蹊蹺。
一支待機中,接上了充電器的手機。
不知出於什麼樣的想法,或是什麼讓你渾身發毛的靈感,你拿出自己的手機,顫抖著
手指撥出那串熟悉的號碼。
你沒有將手機如同過往每個因為思念而發狂而有著小小瘋狂期待的夜晚那般,把手機
貼在耳邊。你只是握著手機,看著那支待機中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發出刺眼的、彷彿在
嘲笑你一般的白色光芒。